暮色

【太中】猝不及防

  • 原著向

  • 武侦宰 x 干部中

  • 暧昧期酸味甜饼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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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结局HE/BE见合集


冷。

太宰治翻了个身,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卷进被子里。头疼像渔网箍进大脑,耳道内回响着蜂鸣,鼻子堵塞得不留余地,空气中并不存在的寒意却无孔不入地渗入肌肤。

啊……明明是夏天。

他漫无边际地想,要是这时候有个火炉就好了,说不定真的可以变成烤棉花糖。

幻觉中有什么冰凉的物什贴上他的额头,太宰治费力地把干得像沙漠的眼皮撑开,不出意外地直直看到天花板。缩在被子里的手不甘心地搭上额头,果然,空空如也。

所以早就说了,是幻觉。

毕竟这里是他干部时期在横滨以外留下的隐蔽财产之一,自从洗白过后就没有再长住过,侦探社那边也只是知道一个大概的地址。他现下只是休假过来住几天,怎么想都不可能有其他人在。

太宰治固执地不肯闭上眼睛,直挺挺地躺在那儿,听蜂鸣变成夏天树叶摇动的声音,或者是泡腾片入水的气泡碎裂声。好啊,入水,他想起昨天姑且称得上“还不错”的入水。打湿的绷带变成最沉重的束缚,把他的血肉之躯拉向河底,却不能阻止他的视线投向模糊的天际。夕阳是金色的,将暗的天空是紫色的,二者交界处不停过渡的颜色泡进水里是橘色的。镀了金边的气泡从他口中涌出,飘向遥远的橘色。

我好像是说了什么的。太宰治想。头痛沿着蛛网似的轨迹贴着头皮爬过,放在平时大概要出一身能浸透绷带的冷汗,可如今他的身体极度缺水,只能打了个寒战权当代替。

说了什么呢?

是两个音节,先收口,气流滑过齿间掉出清脆的长音,随后张口放逐剩下的空气,隐约记得是和入水相关的,与亮眼的橘色和繁盛的生命力相关的——

“中也。”

他低低地叫出声。

他想起来了,他叫了前搭档的名字。

投河是到武装侦探社就职以来的新爱好,在港口黑手党的时期没怎么尝试过——脸上的绷带湿透之后有多狼狈不难想象,相比没死成还被中也从河里捞出来嘲笑,药物显然是更优解——唯一一次掉进河里还是因为中也:他当时在和森先生电话汇报任务情况,而后者正试图利用异能玩机车杂技,饶是他也没料到中也当天第一次发动机车是干这个,于是前一天新装上的“小礼物”当即生效,机车一时失速就要侧翻。

这本来不是什么大事,前提是中也没有不小心碰到他的话。

被撞进水里时他只来得及本能地抓住最近的东西,被中原中也一把拎上岸的时候才发觉自己一把抓住的是领口——下手时顾不得轻重,对方锁骨上几条红色的抓痕格外扎眼。

锁骨的主人下半身还泡在水里,满身的狼藉和他如出一辙,却毫不在意地笑得肆意,大概下水一遭也想明白了机车失控是怎么回事,笑骂他自作孽不可活,聪明反被聪明误。

他当时耳朵进了水,听不清楚中原中也具体骂得有多脏,只是觉得对方的领口实在是靠下得有些过分了。

耳鸣中掺入了新的声响,“嗒、嗒、嗒”,像是发条快走到头的节拍器,敲打着放松的步调。太宰治苦中作乐地想,耳鸣的协奏曲甚至连鼓点都写好了。

“你醒了啊?”

在思绪里游荡着的、刚刚喊了名字的面孔突兀地出现在天花板雪白的背景上,没戴那顶没品的帽子,常穿的黑风衣也不知所踪,表情看起来自然得根本不像未经允许闯入别人家里的不速之客,橘色的半长头发扎了一个小辫子,垂在脸颊边上。

太宰治被吓了一跳,险些坐起来,可惜烧得浑身酸痛无力的身体并不允许如此激烈的运动。他花了几秒钟把快跳出胸腔的心脏安抚回到平常的位置,反应过来刚刚“嗒嗒”声来自鞋与地板的亲密接触。

来人一声哂笑:“你慌什么,刚刚不是还叫我?”

顾不上吐槽这句话听起来像是精怪显形的台词,太宰治拖着厚重的鼻音开口:“中也怎么找到这儿的?”

中原中也抱臂沉默了两秒,仿佛艰难地吞下了某个话头,出口时又是幸灾乐祸的嚣张腔调:“路过而已,听侦探社说你病得快死了,过来看好戏。”

“诶——那真是要让你失、咳、咳咳……”

这件事告诉我们,再聪明的头脑、再特殊的异能也阻止不了病毒在呼吸道里蹦迪。

许是咳得太撕心裂肺,中原中也把他扶起来拍着背顺气,语气中挖苦和得意各占一半:“病成这样也要坚持挑衅,你也真是精神可嘉啊。”

……什么啊,区区中也。

喉咙里恼人的刺痒终于平息下去,太宰治平复着呼吸,蒙着生理泪水的视线里有东西微微晃动,他眨眨眼看清楚了,是中原中也的橘色头发。问句在混沌的大脑反应过来前已经脱口而出:“中也那讨人厌的帽子呢?”

“和外套一块挂门口了,你这地方真是够寒碜。”中原中也收回手,站起身朝他扬了扬下巴,“所以,你这又是怎么回事?”

“果然小矮人不能理解呢,是伟大的投河死亡艺术哦。”

“湿透了感冒?那真是活该啊。”

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中原中也掏出手机,睨了他一眼,按了接听键。

“喂。”

“……对,我在这家伙这儿。”

“感冒而已,死不了。”

芥川的电话啊。太宰治听内容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他坐起身,手肘撑在膝盖上观察起他的前搭档。

中原中也侧身对着他接电话,一身标准的三件套内搭,显然是刚从谈判桌下来不久,他几乎能幻觉般地闻道熟悉的木质香味道——那个是中也当初的干部礼物之一,红叶姐亲自定的香料,不过成品是他加过料的,本意是让中也看起来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可惜最终效果居然意外地符合对方的气质。

房间里没有多余的声响,中原中也不说话的时候他甚至隐约能听到来电一方的声音。太宰治凝神听了一会儿,无奈因太过模糊听不清楚而作罢,他百无聊赖地收回注意力,视线从中原中也举着手机的胳膊上滑落,掠过站得笔直的身体。长年战斗锻炼下对方近乎完美的身材比例让修身的正装称出锋利的美感,但他知道这刀锋般的气质只是习惯使然,毕竟黑手党工作性质如此,实际上小矮子现在放松得很,呼吸都比平时慢上一些。

要形容的话就是,随随便便用淬了毒的匕首捅过去都能一击毙命的放松程度。

这不是毫无防备嘛。太宰治眯起一只眼睛,伸出手指比划着匕首的长度。他的小动作叫中原中也的余光逮个正着,后者口中四平八稳地回复着:“嗯,我知道了。”眼睛也没闲着,瞪了他一眼以示警告。

太宰治不甚在意地停了手,伸了个懒腰,心情微妙地有些不快。要说起来也不是对中也现在放松的状态不满意,虽然不如之前地牢里重逢时紧绷着那么有趣好作弄,但也总好过四年间的音信全无,只是……

什么啊……中也那种一听就是和自己人说话的语气。

“嗯,没事,挂了。”

说不清楚突然的怄气从何而来,太宰治明知故问闷声开口:“谁的电话?”

“啊,芥川的。”中原中也低头忙着回消息,答应得心不在焉。

“中也什么时候和芥川关系这么好了啊,森先生已经不管办公室黏黏糊糊的恋情——中也!”后脑勺上挨的一巴掌打断了太宰治的施法,下手的人顾忌着病号留了力,收回手时像碰到脏东西似的不自在地空攥了一把:“喂!别说这种恶心的话!”

“就是普通的任务汇报,芥川不知道从哪儿知道我在你这,问问你怎么样。”中原中也一口气解释完,仍是被膈应得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模样,大概是碍于作死的对象是病号,硬生生地把“再给他脑袋上狠狠来一下”的想法压下去了。

唔,这还差不多。

太宰治作弄一番得偿所愿,心满意足地欣赏着中原中也报复不成,咬牙切齿地打开手机处理消息的样子,甚至觉得后脑勺上那一下挨得不亏。对方翻着翻着突然想起什么,把手机就近往桌子上一放,飞快地窜出了卧室。

太宰治一愣,惯性地望向手机。屏幕上并非软件界面,而是简洁的主屏幕,他在腹诽中原中也从十八岁到二十二岁毫无变化之前反应过来,中原中也走得太急,甚至没来得及锁屏。

他一把捞过手机,心下好奇对方有什么事非要躲出去。之前看中也打电话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这部是私人机,也就是说中也现在是出差中但已经办完事的状态,否则芥川的任务汇报电话该打到工作机上。

这样一来中原中也此番行径就愈发可疑。太宰治点开通话记录,近期的电话只有刚刚那一个,中也从来没有删电话记录和号码的习惯,四年前他偷偷换掉对方手机铃声的时候甚至找到了“羊之王”时期的记录。

电话排除,短信……虽然不少,但是基本上都是和退休旧部的联系,和四年前也没什么区别。Line? 啊,果然,都是些无关痛痒的日常,酒啊机车啊之类的……还能有什么……

他正思索着,就听到叮叮当当的锅碗碰撞声和柜门开关的钝响从厨房里传来。迟钝的大脑跑完一个漫长的反射弧,得出一个近乎邪门的结论:他的前搭档好像……是去厨房做饭。

太宰治不可思议地坐直了,叫荒谬的即视感劈个正着。

十六七岁的中原中也经常半夜饿醒后爬起来弄点东西吃。之所以说是“弄”,是因为宵夜的丰盛程度止步于牛奶燕麦片和杯面,偶尔加一点白天剩的零食或者没用完的食材边角料。倒也不是没有食材,纯粹是不会做——十五岁之前一群流浪少年就算有据点也是居住优先,置办炉灶远不如速食食品更得人心;加入港口黑手党之后又忙到脚不沾地也志不在此,能折腾点东西垫一垫肚子也就足够了。

太宰治会知道这些还是托出差的福。他不比中也中也心宽,换地方睡必倒床,在安全屋失眠是常有的事。十次失眠他有八次能碰到饿醒的中也中也,剩下两次是中原中也没累到不省人事被他提前折腾醒,更神奇的是,每次中原中也总能从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变魔术似的找到些口粮。

这种情况下要是中原中也没分他一口宵夜,势必会叫他一边威胁要上报森先生说中也虐待搭档,一边装可怜地控诉到天亮。长此以往中原中也也习惯了,半夜顶着一头乱发翻橱柜的时候会拿出两只碗,顺带指使太宰治把放在高处的燕麦片取下来。

太宰治对此类宵夜乐在其中,倒不是说过了中原中也手的速食食品能有多好吃,只是对方无可奈何地给他留一半时的表情太精彩,有趣到他能多吃一碗饭的程度。

如果再有什么别的理由,恐怕就是睡眼惺忪的橘发少年过于秀色可餐了吧。

厨房里传来模糊的喊声把太宰治拉回二十二岁,时隔四年,称呼加了“前”字的搭档在他不会倒床的安全屋厨房里喊着问他:“你这儿有没有梅干?”

他回神,把手机放回原处,后知后觉地对于“让别人侵入私人领地”这件事生出些隐秘的羞赧,平日里能灿莲花的舌头一时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一定是感冒病毒的错。

大概是没回音太久,中原中也以为他没听到,于是脚步声从厨房踩到门口,不多时人影出现在门边:“问你呢,有没有梅干?”

太宰治望向对方衬衫袖子挽起的闲适身影,又一次后知后觉,中原中也早就一点儿不见外地从他不知道多久没打开的鞋柜里翻了一双拖鞋穿,过大尺码的鞋松松垮垮地挂在脚面上,走动时发出拖沓的声响。

他突然认同了中原中也对房子的评价,缺衣少食,确实寒碜。

然而他又不是能随时从安全屋里翻出吃的的中原中也,所以只好把心里那点懊恼找个缝隙塞好,耍赖似的挂上招牌笑容——让中原中也没辙的那一种:“梅干啊,不知道诶。”

“这里是你自己家吧,”对方咕哝着抱怨了几句,转身出去前用鼻子指了指放在桌上没锁屏的手机,威胁似的挑挑眉,“你要是敢趁机动我手机你就完蛋了。”

脚步声又一次远去,太宰治长出了口气,把无所适从的感觉从胸口赶出去,丝毫不打算悔改,再次拿起了前搭档的手机。

通讯录,添加联系人,前两天新换的号码是这个……联系人姓名的话,填首领吧,偶尔听到中也毕恭毕敬的语气也不错。手机铃声的话,今天没有录音频,就先不改了吧。

埋好恶作剧的太宰治伸了个懒腰,甚至感觉感冒症状都好了一小半。他把手机谨慎地按原样放回桌上,和十六七岁失眠的时候一样,裹着被子挪到厨房门边靠着。

厨房里的蒸汽蒙着轻薄的热意翻涌而来,把周身的寒意驱散得干干净净。油烟机嗡嗡作响,锅里汤水沸腾的咕嘟声杂糅其间,熟悉的人立在暖色的光下,抱着双臂专心地看着锅。

心脏被暖意蒸得快要化掉,太宰治开口时觉得声音都像是被热水温过:“不错嘛,中也什么时候学的做饭?”

盯着火候的人一顿:“……四年前出差的时候。”

“所以是真的会做啊——那我要吃荞麦面和蟹肉天妇罗!”

这下中原中也连眼皮都懒得抬:“病人就给我好好吃白粥。”

“呜哇中也欺负人啊,我要去告诉……”话说到一半,太宰治蓦地反应过来,自己叫即时感砸晕了头,现在早不是当初出差的时候了。

中原中也瞥了他一眼,也没戳穿,只是嗤笑一声:“行了,给你带了蟹肉罐头。”说罢掀起锅盖,在奶白的蒸汽一涌而出时轻声催促:“快好了,去洗手。”

从太宰治被轰出厨房去洗手到简单的晚饭上桌也不过几分钟的功夫。直到中原中也在他对面坐下,太宰治才发觉对方只盛了一碗。中原中也在他疑惑的眼神里耸耸肩,抢先开口:“没有梅干调味,你就这样将就吧。”

“不是这个……中也不吃吗?”

“吃过了,”中原中也单手撑着下巴看手机,太宰治瞟了一眼,是工作用的那一个,“来之前刚结束商务聚餐。”

啊,猜对了。太宰治垂眼拨弄着勺子,语气里说不清掺了几分不满:“森先生还是一如既往地会压榨人。”

“少说首领的坏话,”中原中也抬眼看了他一眼,伸手摘了发圈,细皮筋从发尾滑脱时“嘣”地一弹,随后被另一只手顺到手腕上,“你这个叛逃的家伙。”

“好,好,但商务晚宴真的能吃饱吗?”

“马马虎虎吧。”中原中也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击几下,大概是编辑好信息发送出去了,才抬起头,眼睛里透出漫不经心的审视意味,“你头疼没事了?话这么多。”

太宰治迎上中原中也的眼神,直觉的危险警报先于理智响起。对方的眼神里掺了太多没藏好的直白的东西,像一汪滚烫的海水,沸腾过四年的光阴,熬出这么一句诘问。他模糊地感知到倘若他一句肯定的话出口,有什么东西就会产生质变。

不应该的,我们明明是互相厌恶的。

太宰治忽然觉得先前的话对两个彼此厌恶的人来说实在是关心过头了,他蜷起指尖,不自在地找补:“我倒不是担心中也,不如说反而担心中也自己不吃,会不会是在粥里下了毒。”

“想得美,”中原中也的眼神落回手机上,那一瞬间的表情既像是失望,又像是安心,“怎么可能让你死得那么轻松。”太宰治无端想起地牢里抵着喉管的匕首尖,冰冷、危险却撩拨起微弱的痒,他开始犹豫自己刚刚是不是说错了话。他正想再补点什么,中原中也已经又一句堵了回来:“闭嘴,吃你的。”

“……那我开动了。”

两人谁也没再说话,晚饭时间就在餐具碰撞和手机键盘的声响中过去。饭后太宰治被赶去沙发上等着吃药,中原中也比他这个主人更像样,甚至连感冒药和水都给他备好了放在茶几上。

热食下肚,暖意慢慢溜达到四肢百骸,困意不着痕迹地伸出触角。太宰治的思绪悠悠荡荡,溯回到餐桌上中原中也那个晦暗不明的表情上去。

其实如果住在一起也不是不可以?

这样的想法冒出来的时候太宰治实打实地愣了一下,随即想到自己还没问中原中也今晚的去处,他张口刚要喊,却见中原中也已经披了外套戴着帽子走进来,衬衫的袖口也已经放下去展平,系好袖扣了。

太宰治立时想起餐桌上中原中也发的那些短信。他把视线转回对方脸上,仔细看的话,海蓝色的眼睛下面泛着不明显的乌青。

好吧,他暗自叹口气,难得对自己叛逃导致中也工作量加大的事产生了一丝抱歉。

“中也这样敬业下去迟早会过劳死哦。”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闲。”中原中也撇了撇嘴,比划着踢了他身前的空气一脚,看样子对这样打不到人的出气方式也已经适应得差不多了,“那我走了,记得吃药。”虽然嘴里这样说着,人却朝他的方向走过来,最后停在他面前,俯下身,一只手搭到他脑后——

太宰治隐蔽地深吸了一口气,强行把暴起的心跳压了下去,他怕再不压着中原中也就能听到他胸口小鹿撞死的动静了。他微垂下眼睑,随口捡了个不会出错的话题:“中也,我现在的首要目标还是要找美女殉情哦。”

温凉的触感贴上额头,是中原中也的手掌,不过几秒便松开了。手的主人“嗯”了一声后像买菜似的评价:“不错,退烧了。”

啊啊、什么啊……

恶作剧成功的黑手党干部心情颇好地转身,背对他挥挥手:“随便你,要死也别死在感冒上。”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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